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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头是我们的处境——王安忆谈唐诺的《尽头》

时间: 2014-03-20 09:41 稿件来源: 光明日报


作者:王安忆


    《尽头》是一本非常厚,非常重的书。当我看到书名《尽头》时,我心里面就有了很多期待,我现在特别想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极限,似乎小说到了一个极限。其实想想看也对的,因为小说到今天已经写了那么多,全世界小说有那么多种,堆起来真是几座山都有了。文字现在越来越挥霍,越来越浪费,这么多的文字,有的时候感觉真是举目荒凉,到了一个尽头了,这本书里面可能要谈的就是这样一个处境吧。
    谈谈我对唐诺的认识。我很早就读他的书,其实我从来不把唐诺当成散文作者来看,我看他的书也不是当书评看,我是把它当成小说来看的,因为在我脑子里小说就是一个故事。但是他的故事和我们的故事,包括和朱天心、朱天文的故事有所不同,我觉得我们的故事都是从生活里面、从现实里面得到材料,但他的小说是从书本里面得到材料,是从书本到书本的一个书写。
    所以当我读唐诺的书的时候,我有两点感受。
    第一是你千万不要期待他最初提到的问题最后会给你解答,他不会的。他会从最初的问题出发,走得很远,远到你已经忘记从哪出发。最后他其实已经回答了问题,可是你似乎觉得还是没有得到答案。这非常像小说,他不给你特别完满的,其实他已经回答你了,所以你跟着他的话会走得很远很远,一开始似乎并没有给我们暗示,但是在他最初的问题里面都潜伏着。我觉得唐诺的书特别像写小说,他给你很多的选择,当然最后是由他来决定哪一个选择,而这些选择全部来自书本。所以你在他的读书文章里面会看到大量的书名以及书名里面的情节、细节、人物。
    第二是读唐诺的书是很愉悦的。我觉得唐诺的书应该放在台湾写作的背景底下看。台湾的写作,在语文性方面,在书写性方面,在专业性方面,都要比大陆的作者走在更前面。比如我们还在讲故事,但是台湾的作者早已经在做一种实验性的写作,完全是抽象的,完全是虚拟的,应该说是不太好看的。当我们还在期待写一个好看的小故事的时候,台湾的作者已经开始挑战好看,他们向阅读提出挑战。所以台湾的现代写作基本上是不太好看的,但唐诺的书就很好看。这里面有一个互相的作用,正是因为有唐诺这样,才使我们感到阅读的乐趣、写作的乐趣。
    谈谈对唐诺的印象。我觉得唐诺的说话跟我们平时的说话很不同,我们这代人缺失一门课,我们缺修辞。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看古典的小说,看莎士比亚的作品,看雨果的作品,你会发现我们缺失的东西很多。雨果的小说从某种角度来看,讲的都是废话,但是我们为什么这样说话呢?我在想唐诺为什么能够把话题扯的那么远,似乎没有必要。但是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观点,用那么多废话去说呢,就是我们有一种对说话的兴趣。
    谈到语言的问题,我们会有这种毛病,就是特别想创新,特别想突破。突破其实是非常困难的,有时候你在博物馆里面看,全都是圣像,全都是画的上帝、耶稣,而且脸都很刻板。或者画的都是贵族、宫廷里的皇帝,突然之间出现一个无名者,但是这个无名者很快就消失了,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出现了,然后才到了新时代,这个过程非常慢,可是我们现在非常着急,就想突破。在突破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,因为语言是有一些约定的。这么多年我们经过那么多的交流,我们的约定其实有很多理由的,我们不要轻易把这个理由推翻,去建立下一个约定,因为如果频繁约定的话,就会频繁地推翻。
    因为有语言的问题,尽头我不以为是个规则。其实我们写小说的人,是想象力的创作,我们每天面对的就是往前走,这才是需要想象力的,所以尽头可以说是我们的处境。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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